叩开轻尘，渐寒渐暖

——写给母亲

文丨水云魅影

世界偏西北，有我了解的温暖。朝那个方向看上去，我能握住那份暖，接收到时空另一端传给我的温和。

生命从迷糊到清醒：冬至生疼，小寒木然，大寒肃穆，我这个属于秋天的孩子，心连着北国，可这匆匆的时光啊......在冬至前一天寒与暖，让你交叠在说不清何时分别的图纸上，定格在情感猝不及防陷落高喊的坡度。

我的岁月一再指正浅薄，我的坚持从新涤荡寒暑，我的存在让我一再怀疑。我不觉哭泣，不觉割裂，不觉梦与醒，甚至不觉人间某个阶段，散在心口上：疼，分外木然。我一会笑，觉得母亲解脱了悲苦；我一会哭，心痛自己没法再做孩儿。我时而推想自己的灵魂脱去肉体牵绊的那一刻，是否会发生开始变化的冰凉与可怖。我甚至严重怀疑若干年前，冬至那热气腾腾的美味，这么多年在心口盘踞，早先就在饭粒中下了蛊。

我吃了母亲烹制的那么多的美味，可说起冬至那一餐，我总是回忆格外清晰。站在炉前，火炉红彤彤，外面雪花在纷飞，锅里热香正满溢。母亲拿碗，盛出来，牛肉小粒，方块、三角、长条、长短不已的面条，配着扁豆、蚕豆、土豆各类原香，一起满足了肚里的馋虫，丰盈了空白的胃。而行经多年，曾经丰盈过的满足、欣悦，突然在一个时刻味苦泛滥、各式沉渣泛起。

那只有母亲才能做出的佳味啊。沙枣饼、油饼糕、玫瑰卷、茴香锅盔，在小村破落的小院里，在我行走半生的思念中。我站在村口的树木和巷口的炊烟前，一度移植四十年的情感。冬突至，冬忽闪，晴凌乱，暖也是凛冽的。人间在唱诵团圆的饺子，而我在感受剥离的撕裂。我的人生开始从我喜爱的寒，升腾起一份份清冽灼热般盘踞。来不及的拥抱，未说出的道别。我用不可战胜的念力，我有无比强悍的身骨，我一遍遍安抚自己，我跪在母亲的身旁，我知道她最舍不得的是我。而我离家远行未至，让她带上毕生的痛一起离开了。

整晚，我都在不可企及的梦里飘荡。在故乡岁月耕犁分明的地界，那里的一些皱纹从不喊疼。每天她在清晨的鸡叫中起，在夕阳沉睡中躺下。我想起很小的时候，曾一次次问她，生活这么苦，为何她忙里忙忘，总是不嫌累。她平静干着手里的活计，流露出淡然的微笑，望向半空，最后望向我。

原来那反复望向的半空，是远处，风景大美，而不断望定我的近处，我是生活。我从梦里醒来，走进自己忙碌于生活的柴米，我才知道人们都在大美的自然潜行，抬头的前方，有岁月的造诣，有亲情的升华，而身旁陪伴的子女和父母亲人，流露出的是经历岁月的风景、视野、胸怀，淡泊与平静。

人生幻化成风，时光破碎黎明。温暖，不可逆的悲伤；冷却，久违的心花。我知道，我这样拉扯着她在我的身体里，非常不好，可我无法安抚自己放下。我知道，有些过去，终究要过去，而有些记忆，终将驻扎在永远的心底。记忆中的温馨时光，仍旧在记忆里，我相信只是我的叠嶂阻隔了你，而轻快的恣意飞翔，仍旧可以在任何世界欢喜。

我相信故乡的云，不会只迷离简单的沉闷色调。我相信经年的光阴拂过面庞，增加了褶皱，却填平了时空观象中的凹凸不平。那些穿着霞光穿越轮回的人，她们只是在一段岁月里选择了静默，而我还将一如既往逃离喧嚣，拥挤和人流。

我习惯仰望，习惯遥远的想象，习惯叹服自然。

我也要习惯聆听生命无言的结局，一点点靠近沉睡中远行的梦。

我相信，你已经叩开晨晖，在辽阔中醒来；而我渐暖，复活。

我也会学着你，穿行风雨迎接春熙。会吞吐淡淡的忧伤，但终究涌动泓泉，用漫天星空守护我的城。

2022年5月7日星期六

愿天下母亲和安幸福

责任编辑：李昱